赶工
“您知道干枝梅吗?那是一种花,我曾在西北草原的山上看见过。”
“那里没有人烟,暗涌的雾弥漫,十步开外一片茫然。那沟壑里生着些什么,星星点点,走近一看,却是‘干花’。”
“是的,干花。当我看到她时,我心生慌乱——周围人行走过的足迹只有我一个的,这座山上连活物都没有几个,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干花?”
“紧接着,我就发现,那花竟是生了根的,是长在沟里的泥土中的。”
“这里暗无天日,浓雾遮住了冰冷的阳光,还时时干旱。这花竟也学会了缩枝剪叶,就这么开着小小的脸庞,在这里,在这孤寂的天地间等着我一个人看她。”
“真是个倔强的孩子。”
王耀敲敲旱烟杆,轻轻咳嗽一声——他许久没有抽过烟,今日缅怀往事,便需借这吞云吐雾里的细小尘埃折射昨日。
“那是什么时候?我记不清了。只约莫着是朱厚熜先生在位之时吧。那时不太平啊……”王耀抬手,衣袖滑落,那腕子细瘦,有一道,或两三道浅色的长长的疤痕,蜿蜒,过了肘,没入阴影。他又笑,一抖手腕,那衣袖盖回手背上,再看不见仿佛可怜虫子的痕。
“怎么说呢?沿海有倭寇来犯,我在西北草原上抗敌——那里一直都不太平。在我孤身一人,脱离了浩荡大军独自行走时,那花儿也是我的一个慰藉吧。她又像在嘲笑我,笑我不豁达,不通透,不懂事理。”
“后来我懂了,但是迟了。”
窗外阳光正好,有只翠绿的雀在啾啾啼鸣。他回头看看,又笑的更欢了。
“我就像那干枝梅,孤独,清冷,身在山中不自知,还去嘲笑那过路的明白人。现如今我成熟了,又明白那山中天堑是最好的屏障,幸福的摇篮。”
“可为什么还要拼命把根拔出来呢?缩枝剪叶不饮一滴只为了在花瓶里更多地待着?”
“是因为要看世界。”
“是为了看河清海晏,万世太平。”